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惚兮恍兮其中有象 恍兮惚兮其中有物——朱成林油画赏观
发布时间:2013.2.8

欣赏了朱成林先生的油画,我的脑海里很快浮出一个顽固的印象,他是一位自个给自个设置创作障碍和创作难度的油面家。这就意味着他所要面对的选择只能是踏上寂寞而艰难的探索之旅。

这样的人在上路之前,必须决绝地斩断油画创作领域长期蔓延着的一种创作惰性。这种创作惰性就是纯粹依赖视觉经验,如今典型的表现就是拿着照相机去写生的画家,最终他们在画布上所呈现出来的,差不多就是对照片纪录的物象的复制(顶多有那么一点点修饰和增删)。对于一些过分缺乏美术欣赏经验的人来说,模仿得越是逼真、乱真,就越是神乎其技的创造。

但这仅仅是美术创造的初级阶段,其得其失,依赖的是肉眼。在高级阶段画家仰仗的却是心眼。心眼综合了画家特异的直觉、微妙的情感体验“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忠言”式的神秘经验解脱束缚的想像力,更重要的是,它以奇特的方式,将看似水火不容的精神元素—— 理性、逻辑感融入其中。这种感觉和理念交融而成的状态,类似于古人所说的“物我相融”。

朱成林先生的油画,是对机械的写实术和照相式具象效果的极端背离,他不想俯就于单纯、表面的风景印象,他试图更为细腻、深邃地进入事物和心灵的深处。这正像西方现代绘画的开启者毕加索厌倦了自文艺复兴以来一直沿袭着的“高度逼真”的绘画原则,代之以立体、变形、抽象和野性。

朱成林先生用画笔开掘出的这种新的视觉空间、绘画语言,在油画界人们笼统地把它归入“抽象派”。毫无疑问,他在绘画上的精神资源辉映着印象派画家莫奈、修拉、毕沙罗等人的光辉映着凡高式的心灵旋律,辉映着抽象派画家康定斯基、皮埃特蒙德里安式的理性、澄明与简约。可是他的油画绝不仅仅是对西方油画圣经的照搬。我以为,在新奇的艺术样式面前,在艺术家的审美选择中首先唤起的当是他所属文化母体中代代相传的,与异质的事物类似或者发生关联的某审美经验审美样式、审美理念,然后才是相异事物的磨合化、化合与融合。中国美术的造型传统,既有其象的路径,也有抽象的辙迹;既能写实,更能写意。尤其是写意这一路,不仅在过去属于精英层面的文人中间常画常新,而且在更为广大的民间,写意特色的造型更为恣肆、夸张,变形更为朴拙、憨直,一路生机无限、在这由间,“似与不似之间”的审美效果,渐渐变成画家创作的审美经验,人们看画赏画的审美标准。

散文家、画家木心说过:“中国画的‘散点****’实在高明于西方的‘焦点****’,散点是主观的、自由的,焦点是客观的、机械的。印象派以后,西方也放弃焦点而吸取散点。”朱成林先生曾在艺术之都巴黎考察,使他对于自已的绘画语言有了更为客观的观照和参照。他解释自己的绘画浯言说:“乍看起书,没有远近,没有明暗,没有叙事,也没有比例大小,只有一堆颜料和色块的堆砌,但是,在我看来,  一种情景,种氛围,要比一种单纯的具象更能打动我。”这让我自然想到评论家止庵对莫奈的评价“印象派中至少莫奈的画大概是对照相术的某种抗衡。莫奈是‘印象派中最印象派的画家’,他画的风景其实应该说是风景的氛围。莫奈之前的这类画,氛围一眼看不见,要靠观者从画面上细细感受;他则是直接把它画出来。从《印象,日出》(1872年)开始,就是这样,他 想要画的是光的振颤,水的波动,空气的透明,树叶的闪烁。画家本来只能画‘光’、‘水’,‘空气’和‘树叶’,而他能画‘振颤’、‘波动’、‘透明’、‘闪烁’,这就是风景和氛围的区别。”在朱成林先生的油画中,我们也能看到“光的振颤,水的波动,空气的遥明,树叶的闪烁”但他画中的物象轮廓更为朦胧,仿佛是要把事物有意隐匿在斑斓的色块之中,事实上,朱成林先生正是在这种状态中发现了他所要开拓的全新领域。那种被他称作“情翳”“氛围”的表现对象,由于始终处于运动、变幻之中,表现起来确实要比“静物”写生或者能够相对静止下来的事物难度大,而且构成“情景”“氛围”的事物,往往繁复多变,甚至驳杂得难以成形,这对于绘画所具有的二维虚拟空间,绝对是一种可怕得令许多人望而却步的挑战。朱成林先生应对了这一挑战,并以他机智的绘画语言,创造出一种“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更确切的表述我觉得完全可以移用老子阐释“道”时的说法:“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这种“恍惚之象”,在人们观看、欣赏的过程中,先是变成了一种颇具难度的辨识活动,接着出现物象从中模糊浮现的幻觉,整个过程始终充满混沌,不确定,彷佛生命中的万般感觉,仿佛云朵和流水没有固定的形状。

由具象走向抽象,画家整个身心的感觉都必须细细过滤一番,直到感觉具有某种纯净度,具有凝练之美。看朱成林的油画看久了,你会从中感到那些仿佛随意的色块多么县有逻辑的美感,像围棋高手在棋盘上看似凌乱实则步步精确计算的棋局。而且,那些充满安静、冥想沉思、神秘、内在感的意象,使你觉出朱成林身上散发着浓浓的诗人气质。

我还有一种古怪的体验:看朱成林先生的油画,一定得用音乐的感觉、那些或密集或疏松的色块、色斑、色点,那些在人们的视觉中构成美妙诗意的线条,都被布置得犹如音乐中的一串串音符。对称、回旋、重复、延展…… 对油画笔触节奏的音乐性追求,是朱成林油画独有的一种个性标示和“防伪装置”“为加强视觉效果,我从青海民歌中用 叠字复句强化意境的手法中得到启示在一个画面上不断重复一种图形符号。在孔子所编的《诗经》中也能找到这种 艺术手法,学者们称之为‘复沓’。”他的 这段“夫子自道”,可以窥见他还是一位 暗藏高深理论素养的画家,这在许多油 画家身上要么少有,要么就完全不理这一茬,结果就是那句话糙理不糙的俗语——瘸子的腿走不远。

在朱成林的油画中,我最欣赏一幅名叫《蓝天下》、的作品。他的画法非常奇特,不是我们常常在油画中见到的那种用晴朗的光亮、用蔚蓝色来表现万里晴空,朱成林却似乎要把光亮有意隐藏起来,就像片的底版,物象的明暗恰恰与实物相反;用十足的暗调子结果把高原强烈的紫外线表现得淋漓尽致:骑马牧人的头、肩轮廓和骏马的身躯轮廓都闪烁出光亮,骑马牧人的英俊、粗犷,骏马的雄健、飘逸,草原的辽阔,全都“埋伏”在一片暗暗的影调之中,任你一千次、一万次地去想象,这是多么高明的创造!

隐隐觉得,朱成林先生的追寻,好像就是写意的极至之境。

让我们静静地听候时间的回答。

 

摘自《青海日报》2007年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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